「姑妈——」女子被吓坏了,双肩缩起,全身颤抖。
「姐姐,」东太后上前,「您先别急。」
「坏了,坏了……」西太后不断重复一句话,步子踉跄几步,「快,快回慈安殿,事不宜冲,你马上再画一副。」
女子仔细回忆,却想不出这画究竟是在哪丢的,懵懵懂懂间被那嬷嬷一把拉回慈安殿,她早吓得没了神,话也不敢说。
风妃阅拿着画匆匆赶到君宜那,女子才起身不久,见她过来,忙起身相迎。
「君宜,你快收拾下,今儿便回趟相府。」风妃阅坐定后,直接开门见山。
「回去?」女子面色一喜,心中积压的阴郁消散逝去,须臾后,小脸上的雀跃被阴云笼罩,「可是皇上……」
「你放心吧,我都已经安排好一切,」风妃阅抓着她一手,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,「回去之后,不用急着回宫,让二娘好好陪陪你。」
「姐姐——」女子激动,一时间胸腔内满满的都是欣慰,她感动万分,眼眶随之流溢出热源。
风妃阅将藏在袖中的两幅画抽出,交到君宜手上,「记住,回去见着爹后,将这画像交给他。马上让他派人出去找到这画像上的人,千万不要伤害她们。若爹爹问起,你就说,这是扳倒两宫太后唯一的法子,而如今,太后亦在极力搜寻,我们一定要赶在对方前面,记住了么?」
君宜默默点下头,将风妃阅交到她手中的画像放起来,「姐姐宽心,我一定将您的话一字不落地带给爹爹。」
她点下头,随意吩咐几句后,便让丫鬟开始准备,今儿,就让君宜回家省亲。
出到殿外,风妃阅并未马上回到凤潋宫,她一身华丽站在殿檐下,双目了望,瞅着上头的天空。
方才还是晴空万里,只不过一会功夫,天际竟黑压压的聚拢起阴云,大片,犹如水墨画一样被尽情泼开。
「看来,要变天了。」
李嫣只当她说的是这天气,她一抬眼,乌云笼罩下,已经开始电闪雷鸣,她颔首,上前两步,陪着风妃阅久久忤在那。
. 夫妻缠 125 梅蛊发作
君宜当天便出宫回了相府,浩浩荡荡的马队极尽豪奢,皇帝果真没有食言。
风妃阅在那条往来的廊子中,不知不觉竟站了整整一个下午,低头一看,才知裙摆已被浸湿,情不自禁将身子退后,却连头发上都氤氲着水雾,全身感觉潮湿阴腻,李嫣忍不住再度催促,她这才迈起步子,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去。
回到凤潋宫,皇帝见到她这幅样子,满脸的不悦,上前将她一下扯过去,冲着跟在身后的李嫣说道,「你眼睛瞎了不是,让她淋成这样。」
李嫣心有委屈,只得埋下头,一声不吭。
风妃阅见他俊颜紧绷,便有心维护,「不关她的事,李嫣,你先下去吧。」
「是,娘娘。」女子躬身,步步向后退去。
风妃阅知道皇帝心有责备,她双手穿过孤夜孑腰际,紧紧在他背上扣在一起,身子跟着贴去,脑袋就枕在他心口的地方。「对不起,我以为,我自已还是一个人。」
孤夜孑大掌放在她脑后,亲昵地摩挲几下,风妃阅将小脸蹭着他胸前凉质的龙袍,面上带着几分惬意,她想要这样安心的怀抱,双臂环起来的距离,刚好将她整个人圈在中央,呈现一种完整的保护欲。
风妃阅展颜,嘴角勾勒一抹绝美的姿色,眉宇舒缓,清新的梅花在其上跳跃舞动,隐忍光华,只有一个淡淡的印子,过不了多久,便带着沉醉暗香,再度浮下去。
「皇上,茗皇贵妃那,你怎么不多去走动走动?」
孤夜孑放在她背上的手下移至风妃阅腰间,目光落向殿外,似乎并无焦点,只是茫然无踪,「御医说那孩子身体欠安,可又查不出究竟得了什么病,朕去看过几回,每去一次,就觉这心空落落的,如今,这孩子对朕而言,已经陌生到连他长什么样,朕都快忘了。」
风妃阅愕然,父子连心,看来是真的。血缘亲情骗不了人,只是不知,皇帝的亲生孩子如今归往何处。她脸色阴郁,心口泛上疼惜,两宫太后如此毒辣之人,这孩子生存下来的机会,可谓是少之又少。
皇帝,纵然他高高在上,却终究不能掌握所有的事,若是有一天,他知道了自己的亲生骨血,就隔着一扇微不足道的殿门被他人掉包陷害之时,他的无力,他的悔不当初,风妃阅连想者不敢想。
双手,圈紧,再圈紧。孤夜孑见她有些反常,也未放在心上,两手将她包围在自己怀里,这才发觉,这段日子,她似乎瘦了不少。
怀孕,让她受了不少苦,孤夜孑拦腰将她抱起身,朝边上的软榻走出,「从明日起,这行礼的规矩就免了吧。」
风妃阅并不同意,越是这样的时候,就越不能让两宫太后抓着把柄,「多走动对身子倒是好的,整天闷在凤潋宫内,不生病也要闷出病来了。」
孤夜孑点头,算是应允,风妃阅瞅着挂在凤潋宫正上方的那把宝剑,怔忡出神,她一直牢记大叔的话,可这剑中,究竟藏着什么秘密?
两宫太后吃了个暗亏,明知是风妃阅从中作梗,却又不能明目张胆着来兴师问罪,一口气正愁无处发时,正赶上第二日她过来行礼。
望着堂下女子,西太后一手按着脑门的地方,显得颇为头疼,风妃阅行过礼后站在那,整个身子不卑不亢。
东太后望了身侧的女子一眼,只见她双目恨恨盯着下方,直到片刻后,才尖刻说道,「皇后现在如此受宠,本宫还以为,这慈安殿的行礼请安,皇帝会让你免了呢。」
风妃阅随即一笑,菱唇轻轻勾起,「规矩便是规矩,儿臣不敢踰越。」
西太后一手在袖中紧握,她眼中的那抹笑,无异是刺痛人心,「幸好皇帝当初亲口允诺,将来,这太子之位必将属於茗皇贵妃之子,如今后宫接连有喜,你也该劝劝皇帝,早日将这事定下来,省的到时候将这片安静之地搅得乌烟瘴气,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。」
规矩,生活在这里,莫不拿那规矩来压人。
风妃阅望着两宫太后仿若无事般的神色,她不解,是怎样的时间同环境,让她们变的如此铁石心肠,「母后说的是,只不过,皇上的意思,儿臣不敢妄加干涉。」
西太后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愿,如今,只等将宫外的人解决干净后,再对宫里的小东西下手。她这样一问,也只不过想探探口风,这茗皇贵妃已经指望不上,而皇帝如今更是专宠一人,新选秀上来的美人,一个都近不了他的身。
「对了,皇后肚中的孩子,感觉还好吧?」
风妃阅面有警惕,双目笑开,「谢母后,一切安好。」
「那,便是最好。」西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下头,清亮的眸子落在她小腹上,「这刚怀上孩子时,头三月尤为重要,皇后没事,就呆在凤潋宫内,免得到处磕磕碰碰,向皇上也不好交代。」
风妃阅听出她话中含义,也不恼,四两拨千斤,「母后放心,儿臣同皇上身子骨都硬朗,这点小磕小碰的算不得什么,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,那才是最重要。」
西太后脸色一下僵硬,风妃阅适可而止,生怕打草惊蛇。
逗留没多久后,望着她款款步出去的背影,西太后敛下所有笑意,一张脸瞬间铁青,「这皇后,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。」
「姐姐,」东太后声音压低,凑上前,「这孩子一直在茗儿手中,照理,皇后不应该知道。」
眉头紧皱,西太后两指轻摆下,「千万不要轻估了她,想不到,除了当年的赫德皇后,我竟还会在这辈子遇上对手。」
「姐姐,当年的赫德皇后,最后不也得认命么?如今更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,这就是和我们姐妹二人作对的下场。东太后面露几分得意,「如今的现状,倒是和当年颇为相像。」
西太后听闻,手掌抚着前额,「今后,免得节外生枝,不要再提赫德皇后四字。皇帝如今这幅模样,看来,我们又要请她帮忙了。」
「你是说……」东太后双目圆睁,手中的茶杯轻抖,杯沿不断发出碰击的惧怕声。
「对,」西太后眸子对上身侧的女子,眼底,仿若能蹿出一把火来,「当年她能帮到我们,今日,她也同样能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东太后犹有不放心,她咬着唇,「这次,我们找谁,茗儿么?」
女子坚定否决,端起紫砂杯轻饮一口,「我心中已有人选,茗儿已经保不住了,该弃的时候,断不散优柔害断。」
东太后张下嘴,想要说些什么,却还是无力闭上,她太知道西太后的脾性,茗皇贵妃已经失去控制,就像当时的德惠妃一样,这样的人留在身边,无疑是危险的。
「皇后刚怀上身孕,这段日子,才是我们最有利的时机,」 西太后顺手拈起一颗果子放在口中,丰润的水渍,顺着嘴角轻轻咀嚼,「竿竟是男儿身,莫说是皇帝,就连寻常男子,又有哪个是忍得住的?」
东太后点头,唇角染笑,「那,我们这就派人去请她入宫来。」
「不急,现在最重要的,便是找到那稳婆和民妇,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,可有消息。」她唯一担忧的,便是让君家捷足先登,那样,事情可就麻烦多了。
君宜在娘家住了几日,在君老爷的一再催促下,她赶忙起身回到宫内。
凤妃阅得知她回来的消息,第一时间出去相迎,二人回到寝殿之后,赶忙坐下来。
「那两幅画交到爹手中了么?」
「姐姐放心,我不敢忘记,回到相府后,我立马就将它们给了爹,爹说,让你不要担心,君家的情报遍布邻国各地,不出十日,一定将这二人翻出来。」君宜急匆匆地喝了几口水,小脸因不断的讲话而显出潮红。
「这就好,」风妃阅定下心,见她气色不错,先前的阴郁扫了一半,「怎么样,把二娘想坏了吧?」
君宜沉默,点下头,「娘说姐姐怎么不回去,好久没有看见你了,大娘一个劲追问,是不是皇上不让您回去,我也不会讲话,就说是您害喜的厉害,一路舟车劳顿,怕身子吃不消。」
风妃阅心口有种被堵塞的感觉,虽然她们不是亲人,可她从小受到的所谓亲情,也抵不过君家两位夫人的一句问候,「你说的很好。」
君宜小心翼翼望着她,每当她说起自己和娘亲的时候,风妃阅的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落寞,凉薄的侧脸,看着让人心疼。
光洁的额头上,彷佛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闪现,君宜眯下眼,再一看,却又不见了。她以为是错觉,然而,整间屋子忽然蔓延上淡雅清香,一缕缕,顺着和风托起的纱幔吹散在每个角落。她觉得奇怪,自己的屋中并没有梅花,怎会……
她巡视一圈,原先平静的双眼在对上风妃阅后,却突地睁开老大,只见她的眉宇间,竟长出一朵妖娆的梅花,大红的花瓣一共分为五片。见她瞅着自己,风妃阅不解地用手去抚上前额,「怎么了,有什么东西吗?」
君宜揉下眼睛,犹豫的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在她眉宇间按下,「姐姐,这是什么?」
风妃阅随之将手指点在君宜方才按过的地方,「有东西吗?」
见她一脸怔楞,风妃阅想要起身去铜镜前看看,怎料双腿刚站起,整个身子却一下虚软,她忙用两手撑着桌沿,无力地瘫倒在原地。
「姐姐——」君宜惊骇,一手放在肚子下面,另一手好不容易将自己撑起来,「姐姐,你怎么了?」
「我全身没有力气,你别急,让李嫣去把皇上叫来。」风妃阅保持冷静,君宜见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,一时也没了主意,只得听话的向外走去。
「来人,来人——」她着急万分,双腿一步步向外拖去,守在外殿的李嫣听到动静,急忙撒开步子跑进来,「宜皇贵妃,皇后娘娘,出什么事了?」
「快,快去找皇上。」君宜因疾步的走动而靠在墙壁上,身子半弯曲,累的气喘吁吁。
李嫣见风妃阅趴在桌子上,想也不想地向外走去,只是人还未跑出几步就见皇帝带着李公公,正好从远处走来。
她迎上前,压抑住心中的慌乱,「皇上,娘娘她……」
孤夜孑顿住的步子跨开,直接闯入内殿,从李嫣惊慌的面容上,他已经觉察出几分,修长的身子三两步来到风妃阅身侧。
「阅儿——」
风妃阅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,只是身子软绵绵,好像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。孤夜孑不做耽误,揽过她抱入怀中之际,入目的,便是那明显的额间梅花。
他俊目染上惊愕,脸色咻然阴霾,抱在她腰间的手,隐隐颤抖,风妃阅窝在他胸前,一手顺着男子的肘腕下垂,更显几分无力。孤夜孑五指并拢,旋身,迈开脚步时,冲着一边的李嫣说道,「马上请陌医师到凤潋宫。」
她意识到事情严重,急应一声后,赶忙朝着外头跑去。
君宜见一行人鱼贯而出,她忙不迭跟上,突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,脑子里一团乱。
孤夜孑刚将风妃阅放在凤榻上,李嫣便带着陌辰吏急急赶来,男子脚下生风,大滴的汗珠凝聚在额头上。免了行礼,陌辰吏示意边上人将垂在地面上的纱幔掠在一边,他弯腰,身子刚坐上风榻,却在望见她额头上的那朵梅花后,僵硬着不再动弹。
「如何?」孤夜孑见他并不诊治,心头更觉慌乱。
风妃阅无力的张下嘴,视线在触及到陌辰吏的眼睛后,逐渐黯淡,不用他说,自已也觉察出了不安。
起身,就连把脉问诊都没有,陌辰吏对上身侧的尊王,「皇上是否觉得娘娘眉宇间的这朵梅花,似曾相识?」
其实在初见之时,孤夜孑便有了怀疑,只是,他不敢将这两件事扯到一起,「你是说,施婕妤那时候的兰花蛊?」
陌辰吏不动声色点头,「这花蛊,其实很明显,彼时,施婕妤身上的蛊咒,乃是以兰花为引,而娘娘额上的图纹,则是以梅花为引。唯一不同的便是,兰花只有两株,而这梅花,同根上有无数朵,娘娘的殿内,此种幽香经久不断……」男子视线一眼相中那盆放在案几上的梅花,「若臣的猜测没有错的话,对方,就是利用这盆梅花下的蛊。」
皇帝深邃的视线,顺着陌辰吏的手指望去,双眼被枯萎的红色,刺有些睁不开,偏偏,这却是施婕妤特意送来凤潋宫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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